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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凛冽的寒风中,殷姨娘犹如一朵即将凋零的小白花。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不是因为对蒋氏的怨念支撑着,她只怕早就昏厥过去了。
殷姨娘在等,等有人开口斥责蒋氏的‘残暴’‘无德’。
如果不在此时杀一杀蒋氏的威风,以后殷姨娘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撑下去,一定要撑到有人给自己做主……殷姨娘的嘴唇冻得青紫,刮起的风雪似大山一样压得她睁不开眼,老天爷也似有意折磨殷姨娘,絮絮的雪花慢慢转为鹅毛大雪,吹进回廊中的雪花覆盖了殷姨娘大半的身体,把她妆点成一座冰雕。
屋中,王译信能不心疼爱妾在风雪中受罪吗?
他始终无法开口,为爱妾求情的话在口中转了三圈,每一次他下定决心时,都恰好听见王芷瑶说衍圣公府如何如何,侍妾该怎么管教……
规矩,是王家的根本,他有什么理由为爱妾求情?又有什么理由插手后宅嫡妻调教爱妾的事?
王译信每一分钟都在煎熬中渡过,有些恨蒋氏无情,不知体会自己的心意,也怨殷姨娘倔强,怎那就不知道晕呢?
王芷瑶总是拿清冷嘲讽的眸子看他,王译信感觉在她面前似无所遁形,掩藏不住任何的心事。
王芷瑶的确在等王译信破了‘规矩’,看王译信能熬到什么时候,折磨彼此‘有情有义’的王译信和殷姨娘,她像是吃了人参果似的,浑身的毛孔都透着舒服。
心情极好,话就多了起来,也晓得蒋氏对王译信还残存着一丝丝的情意,她总能将话牵到兄长王端淳身上,蒋氏见到含羞,没有自信的儿子,又怎么能放过一直压在儿子头上的庶子?
以前蒋氏一心扑在王译信身上,自然王译信是最重要的,如今面对亏待的爱子,蒋氏只会怨恨偏心虚伪的王译信,见王译信痛苦,蒋氏心里又畅快又酸涩。
王芷璇早就暗示奴婢去给文氏送消息,王译信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想着文氏来救殷姨娘……她同样心疼受苦的生母,但是她只要一开口,就得同生母一起出门跪着……外面那么冷,那么大的风雪,她有点怕冷,更怕她们母女一起被罚后,她们在王家的地位会直线下降。
她能在王家压着王芷瑶,就是依靠王译信的宠爱,一旦王译信对她们‘视若无睹’,王家的仆从都是势利眼,谁会看重她们母女?就算是她经常施恩仆从收买人心,仆从也不会再念她的好。
“母亲……”
王端瀚把重新抄写好的经书承给蒋氏,跪在地上道:“求求您,饶了姨娘吧。”
只是一顿午膳没用,王端瀚就像是饿多日似的,俊美的脸庞消瘦了几分,往日自信骄傲的眸子此时溢满了凄苦委屈,“姨娘已经知晓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可好?”
王芷璇也顺势跪了下来,“求母亲开恩。”
王端淳见兄长跪地,下意识想要起身,他不大习惯才华横溢的兄长在自己面前下跪哀求……王芷瑶拽了他一把,低声道:“他们为生母求情,你起身作甚?也想为殷姨娘向娘求情?”
“……”
王端淳下意识的摇头,同样小声说:“他们跪着,我们坐着,这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娘罚他们跪着?哥,您太好心了。虽然他是咱们兄长,但你可是父亲的嫡子啊,怎么也不能不顾娘,而去心疼一个姨娘。”
“是……”
王端淳没想把殷姨娘放在蒋氏之前,可他无法把杰出且名声显赫的长兄同现在苦苦哀求的卑微庶子联系到一起,王端瀚是远远把他抛到身后的才子,俊杰。
“夫人念在他们一片孝心的份上,这次你便原谅了殷氏罢。”
王译信借着儿女求情的机会,把自己那张谪仙脸庞亮给蒋氏看,故意不去看王芷瑶,手搭在蒋氏的手臂上,轻声道:“你罚也罚过了,真想折腾死殷氏?她总归伺候我一场,又有瀚哥儿和璇儿……”
蒋氏下意识的甩开王译信的手臂,他的碰触怎么变恶心了呢?
王芷瑶嘴角勾起,谪仙面容也不好用啦,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会为他生,为他死,可一旦女人放弃一个男人,只会想着让他痛苦,蒋氏性情爱憎分明,尤其如此。
“四儿媳,你到底要是要作甚?就不能安静一日,非要搅和得天下大乱?”
文氏被妈妈簇拥着,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人自然还有纳兰氏等别房儿媳妇。
进了门,文氏面沉如水的叫嚷:“你少人伺候?非要殷姨氏在你身边立规矩?她可是王家的功臣,给王家生养了小三元的儿子和孝顺的女儿。”
王端淳唯唯诺诺的起身,开口道:“祖母,你别生气。”
文氏冷哼一声,像以往一样轻视王端淳,满含慈爱的目光落在金孙身上,“瀚哥儿怎么瘦了?是不是外书房不好,别理你那狠心的爹,你还是搬回我身边吧,离了你,我也好不习惯呐。”
“祖母。”王端瀚泪如雨下,呜咽的说道:“孙儿也想您……父亲是为了孙儿前程着想,您别怪父亲,等孙儿高中,自当在您面前尽孝。”
王芷瑶低头掩藏起冷笑,高中?有我在,你还有可能利用王译信的政治资源吗?你等着看我哥哥高中吧。
文氏心疼的摸了摸孙子的脸颊,感动的说道:“好,祖母等着,等着你。”
对王端瀚,文氏如春天般的温暖慈爱,对蒋氏,她脸上罩了一层冰雪,直径坐在炕上,跟在她身边侍奉的纳兰氏忙张罗了软垫靠枕,让文氏坐得更舒服一些。
纳兰氏略带几分不满,“四弟妹这次行事欠考虑,有多大的事非要折腾殷姨娘?你怎么折腾她不要紧,累得母亲大老远顶风冒雪的赶过来,你呀,太冲动了。”
外面的丫鬟回禀:“殷姨娘晕过去了……”
王译信强压住出门的冲动,淡淡的说道:“把她送回房中,好生救治。”
“是,四爷。”文氏身边的妈妈主动张罗着送冻成冰块的殷姨娘回去。
文氏见蒋氏没有阻止,心中有底气了许多,眉宇间敛去怒色,对蒋氏谆谆教导,“儿媳啊,不是我受不得辛苦,也不是我非要给殷氏做主,而是你这次实在错得太严重,我听说你让殷姨娘在你身边立规矩?刷痰盂?”
“是。”蒋氏心冷成了冰,平静的抬头扬起了下颚,“我让殷姨娘立规矩做错了?”
王芷瑶在心里给蒋氏点了赞,给力啊,娘……不过还不够,王芷瑶轻轻摇头,“娘,你做得不妥哦。”
“怎么?”蒋氏有点纳闷,晓得女儿一向鬼主意最多,问道:“哪里不妥?”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若是祖母把调教好的丫鬟送给来,您怎能随便就接下呢?师傅给我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祖母将宝贝丫鬟给了您,您是不是也得让伯母们感受一番祖母的慈爱?”
纳兰氏等人立刻变了脸色,有没有这么陷害人的?蒋氏乐意接手文氏赏赐的丫鬟,她们可不乐意,让侍妾老实听话,你当很容易?
文氏身边的丫鬟都有一股小姐气质,最是会勾引男人,万一送来的丫鬟其中再出个殷姨娘这样的,纳兰氏等人的日子过得可就精彩了。
趁着蒋氏发话前,纳兰氏主动道:“母亲不过只是一说,王家总没有将丫鬟四处乱塞的道理,母亲,您一向公允,把儿媳妇当做亲生女儿疼惜,您就别再吓唬四弟妹了。”
文氏也不乐意自己做个煳涂没有规矩拼命给儿子塞丫鬟纳妾的老太太,更不愿意招惹所有儿媳妇的怨恨,顺势道:“我送的丫鬟只是侍奉主子的奴婢罢了,我哪里想着把丫鬟弄成侍妾?”
“咦,孙女记得殷姨娘最开始也是丫鬟来着,后来怎么伺候来伺候去,就有了父亲的骨血?”
“……”
文氏脸羞得通红,殷氏当初伺候王译信,并非是文氏指派的。当时不过想让王译信在成亲前晓得女子的滋味,没想到殷氏反倒比她重点培养的刘姨娘更上道,轻轻松松就爬床成功,受尽了王译信的恩宠。
头开始文氏也不大满意殷姨娘的‘主动’,不满意她越过了刘姨娘,但后来见王译信实在喜欢殷姨娘,殷姨娘在文氏面前又是本本分分的,再加上殷姨娘生出了王端瀚……文氏对她的印象才慢慢的好起来。
“七丫头,我同你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您不是说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吗?”王芷瑶笑容腼腆又带有一丝的天真无邪,“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有想不通的就得问嘛,况且祖母不是一向最喜欢帮人的?您大老远来救下了殷姨娘,对嫡亲的孙女却严厉得不行,您不疼我啦。”
和她爹一样的气人,无辜!
文氏笃定王芷瑶才是最像王译信的人。
王芷瑶耷拉下小脑袋,显得非常的失落,喃喃的说道:“真奇怪,衍圣公夫人说过,婆婆不方便插手儿子屋里的事情,难道伯祖母想错了?祖母对殷姨娘很关注呢,我以前没见过您事事为大伯侍妾出头啊,难道您同殷姨娘……不会的,若真有关系的话,您怎会看着亲近的人做妾?”
“……”
文氏被这话堵得剧烈的咳嗽,纳兰氏忙捶背伺候,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无辜’的王芷瑶……这丫头也不是善茬,蒋氏最近的长进可能都是这丫头教出来的。
蒋氏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母亲,您也累了,左右四弟妹这里也太平了,儿媳伺候您回去可好?”
“老四这里我是一会儿也带不下去。”文氏喘着粗气,被人搀扶着起身,“瀚哥儿,五丫头,你们两个伺候我回去,我有事交代你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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